“那与疏可能还在你的房间。他出不来,咱们得立刻去找他。”贺今行将草纸在手心一捏,一瞬间脑子里又闪过许多念头,“不。我们不知泄洪的确切时间,以防万一,应该立刻去通知泄洪区的官府。”
他,各种思绪交杂,“堰塞湖的堵塞口随时有决堤的可能,分洪却由人工开凿出水口,是可以控制时机的。洪涝暴害,没理由不通知泄洪区提前撤离,若是因此出事,主官必要免职下狱以谢罪,齐宗源没必要这么给自己挖坑。但与疏说‘救命’,那这个‘照会’就很可能传不到泄洪区,这中间是为什么?况且淮州这么大,不可能全境承洪,哪里才是真正的泄洪区?”
“打个时间差呗。”秦幼合对这些见得多了,解释如信手拈来:“不派人太蠢了。但是派下去传信的衙役慢一些出发,或是在路上耽搁一阵,等到事发时才赶到现场。事后就算被问责,也可以说‘没来得及’,或者干脆推给底下的人‘懈怠误事’。这手段一点也不新鲜,不过看起来很好用。”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我爹说,能让一个人冒着巨大的风险去做某件事,那说明他一旦做成就能得到更大的利益,或者不做就会面临更大的风险。”
“既无利可图,那他们要遮掩什么?”贺今行顺着他的话,忽然想到淮州的义仓,要把空仓顶过去,被洪水冲毁确实是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可淮州义仓所在的地势很高……”
“太平荡,澄河,淮州。”他低声念道,同时努力回忆在使船上看过的江南舆图。
太平荡堰塞湖决堤极有可能淹没临州,所以要绕过临州向南泄洪;南面淮州地界距离最近的支流是澄河,而澄河是西南东北流向,入江口在淮东,两地必须经由低谷连通。
他脑海里的丘陵沟壑连成一条线,巨量的江水自太平荡倾泻而出,顺着这条山谷汹涌直下,冲刷过淮州义仓所在的山脊,最终与泛滥的澄河洪水交汇,潮位也在此达到高峰。
哪怕洪水无法冲垮粮仓,只要短暂的冲刷过,就能令仓内的“粮食”损毁。
就像兜头泼下的一桶水,哪怕无法将人淹没,也能令其一身湿透。而在这桶水流经之处生存的、比人渺小得多的蝼蚁,则将面临灭顶之灾。
“连谷两侧村镇稀少,可澄河下游都是人口富足的地县,有些甚至已经开始灾后的重建。若是不提前通知,”贺今行震撼难当,双手难以自制地颤栗,“就是在杀人。”
他看着秦幼合,疾声道:“你去找与疏,我去淮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