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已习惯了的煎熬中,她却突然被捞出来,给予干净的水与阳光,她在澄澈的水中舒展开身躯,感受水分与生命力重新涌入躯体的感觉,感受自己的重生,感受那在体内爆炸开来的欢愉与美妙……
可一切戛然而止,方才的一切仿佛幻梦,是以更多的煎熬交换的短暂梦境,她的苦难还没有结束,轮回之门还未开启,她还得继续在此煎熬。
六月还没有到来。
她渴求那最终的审判早点到来,无论什么结果,都不会比现在更苦痛。却又的确畏惧,畏惧这三年的努力,都作了东流水。
头疼欲裂、心跳沉重、呼吸滚烫、双眼炙痛……身体里似乎又有根弦绷到了极限,她感受得到它一点点断裂的痛楚。
调色的手顿了顿,顾夜歌沉默了半晌,起身低声恭谨地对老师道:“老师我想上厕所……”
美术课是没有下课时间的,连着五六个小时都是在不停的画,去卫生间都是要和老师请示。色彩老师斜睨了顾夜歌一眼,轻嗤一声,倨傲地扬了扬下巴,示意可以去。
顾夜歌低声道:“谢谢。”碎步跑了出去。
出了一扇门,却仿佛逃到了一个新的世界。顾夜歌关上门,靠在门上顿了两秒,清新的空气涌入肺中,与室内的沉闷浑浊全然不同,阳光和暖。她闭上眼睛休息了两秒,才缓缓走到卫生间。
洗手台前的镜子里出现一张浮肿的脸,为了便于打理剪的齐耳短发油腻,许久没有修理的眉毛杂乱,双眼皮肿成内双,青黑的黑眼圈宛如女鬼。
唇瓣灰白,带着某种病气。
唯有一双黑瞳,悲哀疲倦之下,依旧蛰伏着火焰铸身的兽,隐忍而锋戾。
——可在那样的面容之上,这样双瞳,只衬得她整个人愈加病态如妖鬼,瘆人而怪异。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大概连她自己都没法相信,眼前镜子里的面容,与《红夜》中美艳如妖的孩童是同一张脸。
没有可以坐的地方,地板肮脏,顾夜歌靠在卫生间冰冷的瓷砖上,闭上双眼,休息了一会儿。
练习生时期她常常练舞到深夜后直接躺在舞蹈室地板上就睡,那时她以为这已是十分辛苦了,如何能想到,未来有一日,自己需要站着,在肮脏的卫生间里贴着冰冷的瓷砖小憩。
甚至连这样的机会和时间都是偷来的,小憩了两分多钟后,身体便自动促使着自己醒了过来——不能再待下去,再待下去就完成不了画了,长时间在卫生间里逃避只会给旁人更多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