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早晨要给学生上课,再晚就搭不上进城的牛车了。这样的理由不容变通,白孝文只好应允,热情诚挚地叮嘱妹妹得空儿就回县城来,甚至以玩笑的口吻和妹妹结成联盟:“你跟哥一样,都是有家难归哦!咱们就相依为命喀!”
白灵坐上回城的牛车舒出一口气来“,碍着大姑父的面子我不好出手!”耳际蓦然回响着这句显示着职业特点和个性特征的用语……白灵现在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兆鹏,问他在一千大洋的悬赏者岳维山和“不好出手”的白孝文当面,究竟是怎样逃脱的?牛车粗大笨重的木头轮子悠悠滚动着,在坑坑洼洼的土石大路上颠出吭噔吭噔的响声,轮轴磨出单调尖锐的吱嘎吱嘎的叫声,渐渐远离了灰败破落的县城,进入滋水川道倒显出田园的生气,一轮硕大的太阳正好托在白鹿原西部的平顶上,恰如一只滗去了蛋清的大蛋黄。白灵双手掬着膝头,瞅着对面陡峭的原坡,顶面上平整开阔的白鹿原,其底部却是这样的残破丑陋……
从原顶到坡根的河川,整个原坡自上而下从东到西摆列着一条条沟壑和一座座峁梁,每条又大又深的沟壑统进几条十几条小沟,大沟和小沟之间被分割出一座或十几座峁梁,看去如同一具剥撕了皮肉的人体骨骼,血液当然早已流尽枯竭了。一座座峁梁千姿百态奇形怪状,有的像展翅翱翔的苍鹰,有的像平滑的鸽子;有的像昂首疾驰的野马,有的像静卧倒嚼的老牛;有的酷似巍巍独立的雄狮,有的恰如一只匍伏着的疥蛙……它们其实更像是嵌镶在原坡表层的一副副动物标本,只有皮毛只具形态而失丢了生命活力。峁梁上隐约可见田堰层叠的庄稼地。沟壑里有一株株一丛丛不成气候的灌木,点缀出一抹绿色,渲染着一缕珍贵的生机。这儿那儿坐落着一个个很小的村庄,稠密的树木的绿盖无一例外地成为村庄的标志。没有谁说得清坡沟里居民们的始祖,何朝何代开始踏进人类的社会,是本地土著还是从草原戈壁迁徙而来的杂胡?抑或是土著与杂胡互相融化的结果……“碍着大姑父的面子我不好出手!”哥哥孝文的残忍狰狞,被职业习惯磨练成平淡的得意和轻俏。当时应该给他一个嘴巴,看他还会用那种口吻说那种职业用语不?革命现在到了危急关头,报纸上隔不了几天就发布一条抓获党的大小负责人的消息。三十六军的溃灭和姜政委的叛变是猝不及防的灭顶之灾。兆鹏半年前临走时只告诉她一句:有一个段老师和你接头。直到报纸上登出三十六军被歼的重大消息时,她才知道鹿兆鹏半年前去了三十六军。段老师之后又来了一位薛老师,说他从今往后和她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