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是一场劫数。药方子只能治病,可不能驱邪。”白嘉轩点点头说:“我这几天也想到这话……可咋办呢?等着死?”冷先生说:“方子还是有嘛!得辟邪。”说着抽出毛笔,在麻纸上写了大大的一个“桃”字,停顿一下又写了一个“艾”字。白嘉轩当晚回到家,就叫鹿三和孝武带上斧头和独轮木车,到村子北边的桃园里去砍下一捆桃树枝儿,给街门外齐刷刷扎下一排桃木桩,又在街门口的两个青石门墩根下各扎下一根,门楼上嵌着“耕读传家”匾额的地方也横绑下一根桃木棍子,两扇大门上吊着一捆艾枝儿,后门外和庭院里每一个小房门的门坎下也都扎进桃木橛子,心里顿然觉得稳妥多了。村里人发现了白嘉轩的行为举措,纷纷提着斧头走进桃园,各家的桃园很快被斧削成光秃秃的了。
正在家家扎下桃木辟邪的风潮里,鹿子霖家的长工刘谋儿驾着牛车拉回来一大堆生石灰,又挑来几担水浇在石灰堆上,块状的石灰咋咋咋爆裂成雪白的粉末儿,腾起一片呛人刺鼻的白烟。鹿子霖亲自执锨,把白灰粉末铺垫到院子里脚地上,连供奉祖宗神位的方桌下也铺上了半尺厚的白灰,街门里外一片耀眼的白色;刘谋儿经管的牛棚马号里里外外也都撒上了白灰。村人们迷惑不解问鹿子霖,鹿子霖说:“这瘟病是病菌传染的,石灰杀它哩!”人们睁着眼听着这些奇怪的名词更加迷糊,有人甚至背过身就撂出杂话儿:“那咱干脆搬到石灰窑里去住!”白嘉轩又去请教冷先生:“要是子霖用的办法管用,咱也去拉一车石灰回来。”冷先生说:“子霖前日跟我说了,是他那个**捎信回来给他开的方子喀!子霖这二年洋了,说洋话办洋事出洋党!”白嘉轩听出冷先生的话味暗自一惊,一向在他和鹿子霖之间保持等距离关系的冷大哥第一次毫不隐讳地讥讽他亲家,而且把他的女婿鹿兆鹏的**党鄙称为洋党!白嘉轩忍不住也凑上一句:“要是石灰能治病,冷大哥你干脆甭开药铺,开个石灰窑场好了!”俩人畅快地笑起来。嘲笑完了鹿子霖,白嘉轩心头又浮出忧虑:“村里差不多家家户户都扎了桃木橛子,还是不停地死人哩……这邪气看去辟不住。”冷先生豁朗地说:“辟不住了就躲。惹不起辟不住还躲不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