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难啊!”
万俟卨一语既罢,便自己先定了基调。“今日之论,若是传出去,不知道的人怕是会说,官家一力只说好话,却半点用都无,还是落到让其他人补亏空。但你我岂能不知,官家清苦如斯,延福宫半点多余钱粮都未转入,各地贡物也都罢免,便是两位贵妃体面,也居然全靠家中帮衬……若论补亏空,官家已经先自己赤贫着去补了。”
闻得此言,赵汪胡等人尚未来得及感叹,那边曲端便又蹙起眉来:“元忠兄,你为官家不平我能懂,但殿上之论焉能拿到这里来说?这些人须有几个有资格参与军国重事的?若事情传出去,因为交子闹出风波来,岂不是你我的罪过?”
几个年轻人且不提,赵皇叔和汪叔詹这对德高望重的亲家却是一时满脸通红,偏偏又实在是不好驳斥。
“曲大,这就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别人畏惧曲端,万俟卨如何会惧,他当即板起脸来再行驳斥。“此处须有赵皇叔在此,这是国家元勋,宗室重臣,本该知晓始末,而如汪叔父这种道德楷模,便是知道了也会为国家着想,怎么会私下传播呢?”
“知人知面不知心,说不得有人知道要发交子,趁机放贷囤钱,为富不仁呢?”曲端脱口而出。
但仅此一语,便低头喝酒吃菜,不再多言,搞得桌上许多人想发作,也不知道该不该发作。
回过神来,还是赵士?赵皇叔德高望重,包容心强一些,只见他捻须苦笑,当场表态:“官家清苦,乃至有些对自己狠了些,老夫都是知道的。但要老夫来说,这什么三十万贯钱的事终究只是小节,无关大局向好……而官家神姿英武,素来自有决断,想来也无须我这个老臣掺和……年节之下,且自娱自乐便是。”
汪叔詹微微颔首,便要捧杯相和。
但就在这时,曲端复又抬头冷冷相对:“身为宗室,身上毫厘皆是百姓奉养,便是官家不用你,你便不想着报效国家的吗?为君者尚在为国家旰食宵衣,前方死战的士卒尚要用交子抵用军饷,你这宗室却在这里拿民脂民膏做宴席!所谓杜工部有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说的便是你们,而你们自己说得却如受了什么委屈一般。你有委屈?官家那算什么?我们这些为国家出生入死的人又算什么?”
莫说满桌子人,就连旁边伺候的家仆都早就听呆了,捧着个热巾在那里怔住。而赵皇叔更是从‘民脂民膏’时便觉胸口砰砰乱撞,嗓子发紧,但想骂却不知用什么词,想反驳也一时不知从何处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