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且偷生者还是多一些的……我们也是没办法,还望你海涵。”
“我懂你们的难处。”郭典叹气道。“朝廷要每亩十钱,可是阉宦占据的土地是不交的,世族清白一些也不过是按照各自田亩缴纳一遍而已,去找豪强收钱,又无异于让你们去搏命……去找那些氓首一遍遍收钱呢?且不说如今青黄不接,又屡经战乱,他们早已经倾尽全力去春耕了,根本是一钱都掏不出来。便是小康人家,一遍两遍,五遍六遍,十遍八遍,哪里就能凑得够上面所要之钱呢?所以人人皆反,处处皆乱。你们夹在中间,上头压迫,下面憎怨,早就受不了了。如今又被围在这里,做官有性命之忧,倒不如做贼求生……反正那些贼人里面多少都是你们的乡邻故旧,对不对?”
“事到如今,郡君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借着星光,王县尉抬手用手中刀鞘压死了一只沼泽中常见的螃蟹,所谓苦蝤是也,这才一脸无奈的言道。“难道还想稳住我们不成吗?要我说,郡君安心躲在这里,明日我们投贼,只说你夜间发现我们迹象,钻入泽中去了……大家就此作别,再见面,便是官贼两对,难道不好?”
“非是此言。”郭典缓缓摇头,一头花白头发微微晃动不止。“为一郡之君,却不能为一郡士民求得生路,如此,又有什么脸面强留你们呢?而为汉室臣子,败师丧土不说,反而要坐视手下叛乱,又怎么能够有脸面装作无事呢?”
说着,其人却是缓缓朝着眼前几名甲士俯身拜了三拜。
王县尉等人一时愕然,然后旋即醒悟,多少有些黯然:“郡君自去,何至于此?”
“诸位,这三拜乃是有缘故的。”郭典起身后再度正着发冠言道。“一个是我为一郡之君,却不能让你们安居,心生惭愧,所以一拜以谢罪;还有一个,是希望你们能够帮我将这外甥带出钜鹿泽去……他少年丧父,我姐姐又只有他一个独子,我死便死,却实在是不忍让他年纪轻轻便死在这里,被蛇虫吞噬……所以一拜求活命之恩;最后一个,乃是我身为一郡之君,位居两千石,终究是国家重臣,绝不能让你们割首去威吓四方,还请你们务必留我全尸。”
言罢,郭典勉力拄着佩剑起身,面向西方参宿,也是洛阳方向,更是自己关西老家的方向,一剑自刎,然后便轰然倒入身后苇塘之中。
时年四十三岁。
自王县尉以下,全都下拜叩首。
翌日,为防鱼虾啃食,王县尉带着被捆缚严实的京泽动身前,却是一把火烧了半个苇塘,然后方才去见了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