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大宋朝廷,有个谚语,唤作“满朝朱紫贵,尽是四明人”。史弥远援引同乡,网罗党羽,已经占据了朝堂上各处关键位置。
史相亲口吩咐要办好的事,必然雷厉风行,比正常的朝廷公务快出十倍。
就在史相养病数日以后,官家便听说了应纯之因公务操劳病逝的事情,于是悲悯哀悼,下旨加官,遣派秘书少监宣缯去往扬州谕祭,并及时拟好了谥号曰忠靖。
宣缯领旨便行,只用了数日就赶到扬州。
他刚到渡口,消息便传入了扬州,更瞒不过名义上仍在闭门思过的贾涉。贾涉以为,宣缯此来,自然代表史相,与隐约代表周国公的自己商议条件。他连忙召集官员僚属往城外十里亭迎候。却不料等了许久,不见宣赠人影。
不多时,仆役回报,说宣缯离了扬子津,直接绕城而走,去了北面蜀冈的军营。
官吏们一阵躁动,好些人窃窃私语,却又不敢与贾涉多说。
贾涉面色微变。
他当然明白,这是因为什么缘故。自从贾似道的真实身份被揭开,贾涉在扬州的地位,就变得有些尴尬,因为这位一度炙手可热的制置副使究竟是定海军的人,还是大宋的人,没人知道。
所以商贾们反正肆无忌惮,照旧与他联络,官员们却难免疏远些。就算是收了他许多钱财贿赂的,也不似原先那么亲密。
这是人之常情,倒也不必苛责。关键是,贾涉自己也有点迷糊,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身份。
要说他是大宋的人吧,这两年他挖大宋的墙角,简直挖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他的家眷,也早就被安置到了天津府。可要说他是北方定海军的人吧,郭宁其实并不曾要求他做什么。
他祖上本是平民,因读书而得官职,父亲是大宋的忠臣,虽蒙冤而终,但经过贾涉十年奔走,硬生生翻了案。他对大宋有怨言,也有感激;有失望,也有那么一点点期待,故而并没有倾覆大宋的动力。
眼下这些贪污**的事情,与其说是秉承郭宁的意旨,倒不如说是贾涉在滔滔浊世打混多年,锤炼出的本能。
过去十几载为官,他一向都是这么过来的,否则一大家子人怎么样?否则为了父亲的冤屈奔走时,怎么去讨好那些能为父亲说话的高官?
只不过眼下因为商业繁茂,他自然而然地做大了,又自然而然地捞到了原先做梦都想不到的好处。
他扪心自问,自己真是个单纯而明快的人,秉承着千里为官只为财的原则